慕毅飞
我对中医有好感,小时候迷恋过中草药,女儿高烧,服用自采的三叶青就非常有效。但现在却很少去看中医了,不是信不过中医,而是信不过中草药。网购中草药,三五元钱就能买一大包,而且免邮,这样的中草药你敢喝吗?
重提这个话题,是因为得知浙江省政府办公厅日前印发了《关于加快推进中医药健康服务发展的意见》,要梳理浙江中医学术流派特色,要总结中医名家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,要挖掘、征集、整理散落民间的偏方、技艺。教育部门还将相关中医药知识纳入中小学地方课程教材(10月25日新华网)。想到此前屠呦呦斩获诺奖引发了一阵的中医热,但看浙江省政府出台这么一个宏大的计划,似乎不是在赶屠呦呦的热闹,更像是酝酿已久的规划。若真是一个拯救中医的系统工程,则我以为,远比中医药知识进中小学课堂更为重要的,是如何整治中药的生产,让中医的药材回归地道。
“中医将亡于药”,几乎已成共识。有人否认屠呦呦的成就得益于中医,强调的就是她提取青蒿素的方式是西医的。但知道该从青蒿中提取,这个灵感来自中医,这是谁也否认不了的。但中药是否都能用西医的方式提取?恐怕是个问题。就有专家认为,正是因为“中药现代化”,促使了“中药加速走向衰败”。因为中医的机制研究还处于“测不准”状态,将配套的中药推向“现代化”,肯定不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。一个老中医就痛心地坦陈:“过去三五服中药下去疗效就出来了,现在十服八服也没见疗效。”极为严峻的现实是:有些药已经无处可寻,寻得着的药又今非昔比。当服用的中药不地道了,看中医还能有效吗?一个没有疗效可言的中医,就算进了中小学课堂,还有拯救的希望吗?
回顾十年前,原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市场司司长骆诗文就谈到一味叫“伏龙肝”的药,其实就是灶心土,可治腹痛泄泻、便血。他托朋友在湖南农村寻找到传统的老灶台,他特意交代:“要挖取灶底中心烧得最红的那一块,有多少要多少。”因为太金贵了。为了保证品质,他亲自按古法炮制,用了几剂就治了自己久治不愈的结肠炎(2012年11月27日《新民周刊》)。现代的西医理论恐怕解释不了这“伏龙肝”的药理,但它就有疗效。现在灶台也没了,自然也就不会再有“伏龙肝”,一切跟“伏龙肝”有关的中医知识,也就只能石化成一种记忆,就算进了中小学课堂,又有何用?
更尴尬的是寻得着的药今非昔比。对付“热咳”,只需找到正宗的枇杷叶,刷净背面长毛,加块冰糖煲一碗枇杷水,一般喝两三次就好了。所谓正宗的枇杷叶,须是去年摘下的老叶,树龄至少三五年,用鬃刷刷净背面的毛,放在竹垫上晾到八九成干,用绳子扎好,立起让它彻底干燥,方可入药。如今的枇杷叶,则是直接用金属或竹制的长签扎来的地上落叶,有的在泥里已经腐烂,被水浸泡过后根本没有用,采回来也不洗,毛也不去,晒干一扎,就入药。
据本草记载,枇杷叶的绒毛没刷干净,则会入肺引起咳嗽。但要刷去这绒毛,一个人工作8小时,只能刷出两三斤。这样的枇杷叶还能有吗?以前的枇杷露,一天分三次,一次10毫升,不需要喝完一瓶就有效;现在几瓶喝完都没用,跟糖水一样。此外,还有产地问题,同样是地黄,河南武陟产的和浙江产的,梓醇含量相差810倍;还有人工用激素种植问题,麦冬使用壮根灵后,单产可从300公斤增加到1000多公斤,药效可想而知;更可怕的还有打磺,用双氧水浸泡天麻漂白,用氧化铁水洗丹参染色,拿洗衣粉搓掉霉斑;更荒唐的则是用提炼过的“药渣”当真货卖。试问:中药铺里如果净是这样的药材,中医还能有效吗?
如果浙江省政府想率先拯救中医,是否该在药材回归地道上出台举措,这才是更值得期待的。